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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醉酒相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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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湖村落,民風淳樸,譚梔揣著三兩袋銀錢,日子總不會很難過。

西南角的槐樹與院中散種的老姜,便是院中少有的兩道綠意,缸中所植的荷花已然枯萎,只在水中尋到一些泡軟的爛莖子,想來缸底是有細藕的,只是譚梔嫌缸中水涼,不願伸手去碰,昨夜的魚肉與魚湯譚梔食得頗為滿意,第二日清晨沒了順子來喚,便睡得沈沈,直至屋外日光盛盛。

不過一夜的時間,院中便又落了不少枯葉,不知是從哪處卷來的,被風吹得“沙沙”作響,譚梔清掃時忍不住嘀咕:“怪不得昨夜耳邊一直有聲兒呢,還以為是蜈蚣精與山蠍精打架······”,院子一掃凈,廚房食櫃中的碗筷拿井水洗凈曬著,井上石蓋子的綠苔一擦,日頭底下,這院子便有了些人居的煙火氣兒。

譚梔掃院後方才發現原來散姜的綠葉底下,還有幾叢雜亂的小蔥,無人看管便也長得東倒西歪,全然被姜葉蓋住,譚梔給擺了擺,撥弄撥弄,便姜完姜的一塊,小蔥完小蔥的一塊。

來了這兒,早食自然不得像在酒樓時那般有粥有小菜有茶,廚房有兩個土竈,譚梔都給生起火來,一邊煮著熱水來飲,一邊煮米粥,最簡單的白粥,添了點罐子裏的白糖,熱乎乎又甜滋滋地喚醒人冬日清晨的精氣神兒,食完糖粥再飲一杯溫水兌的桂花蜜飲,譚梔鎖上院門,循著記憶往從前垂釣的池塘去。

對昨夜的燉魚念念不忘,譚梔打算今日晚食仍食燉魚,不過村落中無賣魚農人,便想著去上回垂釣池塘望望,釣兩尾鯉魚上來,他不知現下是何時辰,見田壟與塘間多是忙碌農人,心中猜是不到午間的早時辰,荷塘與荷塘模樣皆差不多,走在壟上沒一會兒,譚梔便有些迷糊了,隨意尋了個面善農人,給了銀錢,便跟農人回家中拿魚竿去。

魚竿是農人家制的,就一細長黃亮竹竿子,竿尾系上漁線,漁線尾再纏一彎折鐵絲,鐵絲一頭磨尖穿蚯蚓,冬日荷塘中魚尾數不多,譚梔亦不急著釣上魚來,總歸是個三心二意垂釣人,還不時釣上些二指小魚,皆放回塘中,與另一片相鄰池塘忙活的農人道話:“老伯,你家中可有菜畦?”

“有,就在那頭。”,這位被譚梔喚作老伯的農人大約五十年歲,握著長柄刀子在塘中撈昨夜投下餵魚的木薯葉子,聞聲停下給譚梔指了指,此處的荷塘、水田、菜畦皆是鄰著從湖引入的水渠流,方便排水與灌溉,老伯的菜畦正是在水渠源頭旁,亦是臨湖最近的一塊。

譚梔面上有些靦腆笑意:“老伯,那我予您些銀子,買您些菜吃如何?”

老伯一楞,隨即勾著塘葉子,搖頭笑道:“你要吃便摘些去,不用給銀子。”

譚梔一聽,趕忙開口:“那可不成,不瞞老伯您說,我來此小住一月,就賃了間小院子,院中只有些蔥姜,實在不知這每日所食菜蔬要從哪兒來。”,說著將魚竿往塘邊草叢一插,掏出銀錢便要往老伯手中放。

老伯冷不丁手中多出一袋銀錢,自是有些驚愕,半晌才回過神來,摸著沈甸甸般壓手,忙從袋子中掏出大半還予譚梔,“眼下冬日下菜種亦是行不通,只是老農的菜不值這般多銀子,這些你拿回去,袋中剩下的還差不多。”

譚梔覆又將銀錢還予他,總歸是拗不過,收下老農退回的銀子,面上有幾分赧意,老伯卻笑著道:“我若是收下你袋中全部銀子,老農的心才不落呢!你快些將銀子收好,待會兒釣上魚後,便隨老農去地裏摘菜去罷。”

冬日的菜畦不似春日那般綠意盎然,圓白菜紮堆似的團在一處,微黃嫩綠,老伯給譚梔拔了兩顆,帶著熱烘烘的泥便交到譚梔手中,譚梔一手提著草繩穿的兩尾五指鯉魚,懷中摟著老伯遞來的兩顆圓白菜,正要道謝,老伯拍拍手上黃泥,“後生,你再同我回家取些土豆蘿蔔去,院子裏有窖子罷?放裏頭,想吃便取出來。”

既予了銀子,推辭不要自然沒必要,譚梔點頭,忙跟在老農身後,一路東瞧西望,亦算是識識路。

解決吃與住,接下的日子譚梔便過得十分快活,日日睡至日光盛盛方醒,亦不必管是何時辰,燒火煮粥,院中之景從枯黃蕭瑟,瞧至春意微見,期間曾托村中入城人給順子捎過兩封信,道是一切安好,讓他勿念,後院那株桃花盛開之際,他便回去。

三月春日,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,萬物覆蘇,枝丫抽條,清晨日頭微涼微暖不灼人,隨處可見田間地頭忙活農人,譚梔便日日去幫那位老伯插秧,彎著身子,將手中嫩綠稻秧子插入水田之中,午膳便去老伯家中食,譚梔在此處待得快活,便生出幾分樂不思蜀之意,倒是不願回去了,只有在瞧見老伯院中盛開桃花時,才會對順子生出幾分對不住之意。

只是譚梔沒想到在此地兒竟會碰上祁殊,那是一日午後,他至老伯家中食完午膳,飲了兩壺老伯家釀米酒,有些醺醺醉意,正欲回院上塌歇下,推開屋門卻正對上祁殊轉過的眸子,那雙眸子先是一楞,接著盈起笑意,譚梔有些醉了,一楞後退出院子,打量幾番院門確認自己沒回錯,才又打開,徑直往正房去。

沒走幾步便迎面對上廚房走出的福子,福子亦是一楞,隨後面上浮現欣喜之色,將譚梔抱住:“木歸,你何時來的?”

福子的懷抱溫暖,譚梔只覺得心口酒意騰得厲害,熱烘烘的往面上湧,埋著頭軟著聲兒應:“來了許久罷······有半月······不不,一月······”

話音剛落便響起祁殊的低笑聲,譚梔沒空搭理他,埋在福子肩上悶聲道:“福子,我眼皮子重得很,要上塌去睡了,你快些松開我······”

福子趕忙松開他,見他眉梢薄紅一片,可見醉得厲害,“可要我扶著你?”

譚梔推開他搖頭,餘光瞥見一旁眼中藏笑的祁殊,竭力想要睜開些沈重的眼皮,卻是徒勞,索性半瞇著眼睛轉過身去,搖搖晃晃往正房屋門去,小聲嘀咕:“我花了眼不成······”

二人眼睜睜瞧著譚梔入屋,屋門還給忘了關,福子擔心他醉酒難受,轉頭朝祁殊道:“掌櫃的,可要煮些醒酒湯給他送去?”

祁殊走至門前往裏屋望去,塌上床帳胡亂放下,露著譚梔胡亂蹬出的一截腿肚,祁殊入屋給他擺正,又給他整好身上被子,才出屋應福子:“無事,他酒量可好得很,想來是不知此處家釀烈性,飲多罷了,睡一覺便無事。”

“看來我與你,得住東廂了。”,祁殊笑笑,望著正房緊閉的屋門道。

福子忙著在東廂收拾,祁殊則坐於院內石桌前,飲著剛沏好的熱茶,腦中揣度著這一月來,他每每登門桂花酒樓,順子與他說的話,現在瞧來所言不虛,他家掌櫃的,的確是出門去了,占著他賃下的院子,睡著本該他睡的正房床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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